2009年8月26日 星期三

一九六七年發生了甚麼事?

2009/08/24
好,所以我們不是以色列人,我們是巴勒斯坦人。至少爸爸是。他要我從書架上拿來一本藍色的書,書背上用白色的大寫字母寫著:巴勒斯坦是我的祖國。我覺得這很好笑,因為以色列國旗就是藍白兩色。
【前言】
妮達莉,一個像龍捲風般的開朗少女,她在波士頓出生,但旋即被父母帶回科威特,在那裡長大。出生於伊斯蘭家庭,她有許多不得不遵守、服從的規定與被寫定的命運;而環境中發生的種種紛擾、戰爭,她無從躲避,可是,這些都不是她的問題,因為她有超級無敵的武器──幽默,可以對抗邪惡世界!
一九六七年發生了甚麼事?
我想將話題從媽媽身上移開,所以我說:「一九六七年發生了甚麼事?」爸爸笑了並轉過來看我,但是我的表情一定洩漏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甚麼?妳那該死的學校!該死的英國人,那些背負著殘暴與苦難歷史的粉紅豬。他們竟然甚麼都沒教。禮拜六,禮拜六你轉到新學校去,一所阿拉伯學校,跟阿拉伯同學、阿拉伯老師一起,沉吟在阿拉伯世界裡,上歷史課。妳那所爛學校的歷史課都學些甚麼了?關於過去,妳都學了些甚麼?」
我無奈地聳聳肩,答道:「維京人。」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市區,我們的公寓就在幾條街外。我轉向西邊,凝視著那個黑暗而沉靜的海灣。
「該死的維京人。」他大叫,並用力踩剎車,輪胎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以示抗議,我又想起了媽媽。我們的車停在路中央,向右邊偏了一點。弟弟在後座咯咯傻笑,對他來說這是一趟很有趣的旅程。爸爸走出車外面向阿拉伯灣、面向冒煙的引擎,面向空無,開始滔滔不絕地發表長篇大論。「真是,我對那些作賤愛爾蘭、南非跟巴勒斯坦的人還期待甚麼呢?但願天主的怒火把妳們學校的老師都燒死。今晚!今晚我就來給妳上一堂關於妳的歷史的課。如果妳只讀過那些討厭的野蠻人的歷史,妳以後要怎麼成為一國的部長、國務卿或教授呢?希望他們居住的洞穴成為他們永久的居所。那些賤貨。」
很好。
我只想邊看法兔塔秀,邊吃咋塔漢堡。法兔塔秀講一個留著翹八字鬍的小丑法兔塔的故事──縮小版的法兔塔一直跟著真正的法兔塔,那個縮小版的他只有三呎高、戴著藍色遮蔽物,穿著一套淺綠色的西裝,打了一個很大的領結,還穿了一雙實在有夠大的小丑鞋。但這是不可能的。爸爸將要以犧牲媽媽將她留在沙漠裡,以及用歷史課把我搞到筋疲力竭,來結束這個美麗的夜晚。
我那本厚厚的小方格數學筆記本翻開在桌上。爸爸對我講述歷史。我知道了關於蘇伊士運河的歷史(當他發現我連這個也不知道,我們倒帶從一九五六年講起),以及我外公如何成為「自由軍官」這樣的鬥士。外公是媽媽的爸爸,但是我爸把他視為歷史人物,這樣他就不需要聯想到我媽。一九五二年外公與許多位自由軍官率領一整個軍營去面見埃及法魯克國王要求其離開。嗯,爸爸是說「滾開」,但是我不能說髒話。所以外公要求法魯克國王下台,送他上了一艘名為「瑪魯莎」──英譯為「保護者一號」──的船到英格蘭。「你這麼喜歡搭們,那去跟搭們一起生活。」爸爸模仿外公的話說。接下來是那塞爾,爸爸有他的錄影帶。已經過了凌晨兩點,爸爸讓我看這些錄影帶。那塞爾一直不斷大聲喊叫,我睏到連眼皮都垂下來,幾乎打起盹來了,但是爸爸的手臂撐住我的下巴,要我看他手臂上的汗毛。「它們都豎起來了!」我看到他的汗毛確實是豎起來了。「那個人是個聖人,真主憐憫他的靈魂,願他安息!」爸爸告訴我有關一九六七年的歷史。他拿了一本他在美國買的舊《生活》雜誌給我看,裡面都是以色列人的照片。我看到一張地圖,上面的箭頭都從巴勒斯坦指向埃及、敘利亞以及約旦。他要我讀那篇文章,我照做。這個以色列以及她的力量讓我相當驚愕,我問爸爸既然他也是從巴勒斯坦來,那我們算不算是以色列人,因為巴勒斯坦跟以色列現在是一樣的。
爆炸了。完全就是爸爸引發的地震。好,所以我們不是以色列人,我們是巴勒斯坦人。至少爸爸是。他要我從書架上拿來一本藍色的書,書背上用白色的大寫字母寫著:巴勒斯坦是我的祖國。我覺得這很好笑,因為以色列國旗就是藍白兩色。爸爸翻到上面有真正巴勒斯坦國旗的那一頁,然後要我不斷照這張地圖畫。陽光偷偷灑進客廳,照進爸爸跟我以前漆的那片森林裡。漆上去的葉子動了幾下,一小滴一小滴的露珠開始滴在紫色草地上了。
我整夜沒睡。
爸爸檢查我畫的最後一張地圖,他稱它為「家的地圖」,然後讓我離開,稱讚我把加利利畫得很好,就像一把水中的小提琴。
(本文轉載自朗達‧婕拉爾新書《帶走月亮的女孩》,中文譯本由大塊文化出版)

沒有留言: